一九八零十二月二十一日，是称达沟村老秦的大喜日子。在这不足百户的小山村，着实惊动了一回。
老秦是个残疾人，个子不大，前鸡胸，后罗锅，腿脚也倒霉索。由于他身体严重变形，也不知是哪个功德者，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变形金刚”。这个外号一出，立马叫响了方圆的三里五村，也笑翻了多少男女老少。老秦为人善良诚实，绝对是村里的老好人。由于自身缘故原由和家景贫穷，早已年过三十，还是光棍一条。
这年深秋，村里来了个女乞丐，衣裳破败，蓬头垢面，见了活物就傻笑，逢人就喊“奶奶”。老秦见了可怜，就给她吃了顿饱饭，送了些旧衣裳。谁知道，这个女乞丐竟然赖在老秦家门口，再不愿脱离。深秋的夜，霜落满天，寒气逼人。老秦躺在热乎乎的炕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大门外面蜷缩着女乞丐，冻得瑟瑟发抖。老秦一咬牙，就把女乞丐引进了家门。谁知，这事儿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山村，人们都说老秦昨晚“洞房花烛夜”，美滋滋地做了回真男子。老秦百口难辩。邻人二婶子就趁势劝说老秦，干脆留下这个可怜人。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说得老秦顺水推舟，也就决定和这个傻女人一搭过活，并在十二月二十一日那天举行了简朴的婚礼。
婚后一起过了五个月，老秦的傻妻子就生了个男娃，这下又惊动了小山村。村里人茶前饭后，更有了话匣子。连孩子们都跟在老秦背后，一起喊“变形金刚真省事儿，生了孩子不费劲儿。” 老秦听凭别人怎样打趣，只是嘻嘻地笑。老秦可不多想别的，他只认定，既然生在自己的炕头，那就是自己的娃。可别说，傻妻子生的娃粉嘟嘟的，虎头虎头，一脸福气。老秦整天满脸堆笑，心花怒放。有时想抱孩子，又不知从何下手，就拿两手端着孩子，目不斜视地看孩子。傻妻子坐月子，又是二婶子忙前跑后，帮忙照料，老秦才不至于手忙脚乱。满月酒的席面，老秦非请二婶子坐了正席不可，隆重地敬了酒。几杯酒下肚，老秦眼含热泪动情地说：“我也有家了。”那天，老秦喝得酩酊烂醉陶醉。
满月后，傻妻子不停不能起炕，谁知几个月后，竟然去了。可怜的老秦又一次跌入冰窟。花去了一些积贮，给傻妻子办了后事，葬礼也不算太寒碜。山腰里孤零零的座了个坟，坟前没有碑，四平八稳的放了一块大青石头——供桌。老秦给妻子选的供桌非常的大。老秦说，供桌越大，死鬼妻子就能吃得越多，傻妻子一辈子没过几天好日子，希望她在阴间再不受苦。
日子苦是苦，但总要过下去。定期买奶粉成了老秦的头等大事。那时间，最常见的婴儿奶粉是山城牌的，一袋五元钱，一个月奶粉钱就需要三十多元。老秦只种了五亩薄田，一年庄户收入撑死也就几百元钱，尤其到了青黄不接的时间，家里连一毛钱也拿不出来。老秦就豢养了十来只兔子，每天拖着残疾的双腿，爬坡上梁地给兔子打草，把兔子养得肥大，然后卖到村里的供销社。有了这些额外的贴补，虽然日子过得紧巴，但从来没有断了孩子的奶粉。外人看来，老秦的生存像一团乱麻，真不知道他是怎样一边劳动，一边还能照看孩子的。而且孩子长得光溜溜，满身没有半点磕碰之处。
这孩子似乎格外的耐实，热也好，冷也罢，很少抱病；而且也比一般孩子聪明，满身透着机敏劲儿。傻妻子生的孩子竟然一点也不傻，真让村人啧啧称奇。孩子方头大耳，天庭饱满，人见人爱。老秦逢人经常夸自己孩子，“别看我是个‘变形金刚’，但我孩子却像个‘葫芦娃’，虎头虎脑的，那是官相呀！”说得久了，“葫芦娃”这个外号也就传开了。
孩子七岁时上了学，老秦给孩子起了个学名叫秦学仕。村里娃子男孩一般叫什么“军”呀、“东”呀的，女孩一般叫“花”呀、“芳”呀的；都不像秦学仕的名字，这般讲究，也十分文气。“葫芦娃”脑筋聪明，学东西很快，但是生性有些懒散，班里不停是个中上等学生。
八九年秋天，“葫芦娃”升了三年级，这年他九岁。一次玩耍中，他摔折了左胳膊。“葫芦娃”特殊的家庭环境，养成了倔强、内向的性格。他忍了疼痛，没有告诉父亲，老秦也没有发现儿子的非常。“葫芦娃”左胳膊完全不能动弹，稍一动就钻心的疼。一个周末的朝晨，老秦在做早饭。“葫芦娃”叠被子时，右手持被子一角，另一角却用嘴叼着，用力地抖动被子，这一细节被老秦发现了。老秦终于知道孩子胳膊折了，而且骨骼已经长成了“S”状，看着有点怕人。老秦二话没说，简朴摒挡了下，就带着“葫芦娃”下了县城。
走在县城的街道上，“葫芦娃”看着两边的楼房，路上的车流，心田有说不出的奇怪和厦悦，由于这是“葫芦娃”的第一次出门。老秦在医院里手忙脚乱，就像个没头的苍蝇，好容易找了骨科，却不懂得挂号……老秦拖着病残的身体，受了多少白眼和嘲讽，云云往返了好几次，才算完事。大夫简朴地会诊后，定在下午动手术。父子折腾了一上午，都感觉饥肠辘辘。走在街上，饭店传出了阵阵饭菜香，“葫芦娃”眼睛直往里面瞄，还不住地吞着口水。老秦很想带着孩子进去吃个饭，哪怕是吃碗刀削面；但老秦不能，他怕孩子看病钱不敷花呀，能省 一分是一分吧。老秦听说，医院的费用贵的吓死人，唉，活个贫民可真难哪！街上溜达了半天，老秦终于给“葫芦娃”买了两个黄瓜。父子俩个蹲在树荫下，“葫芦娃”大嚼着脆生生的黄瓜，全不顾车来车往扬起的尘土。这一刻，“葫芦娃”感觉自己是天下上最幸福的孩子。
下午的手术很顺利，“葫芦娃”被打了麻药，等醒过来已是薄暮了。大夫嘱咐老秦，说孩子夜里肯定疼的厉害，如果发现孩子难以忍受，就叫护士打止疼针。但是，“葫芦娃”一觉睡到了天明，哼也没哼一声。厥后，“葫芦娃”听说，由于他骨裂处已经长牢，还是两个大夫用力拽开，接住骨头，又打了石膏，才算完事。
越日早晨，老秦办了出院手续，总共花去了二百多元，再买了一些药品后，兜里只剩下五元钱了。回去的车费是三元，儿童票是一元五，看来父子俩早饭都没得吃了。老秦拖着儿子，蹒跚地走向汽车站。路过一个水果店，“葫芦娃”不经意往里一瞥，立刻就被一种青黄的东西给吸住了。那东西整把像手掌一样，每支都像月牙一般，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这应该是闻名已久，但从未谋面的香蕉吧。“葫芦娃”仗着自己是个“病号”，大胆地向父亲提出了想吃香蕉的想法。老秦心田很为难，愧疚、无奈、自责、伤感各种滋味一下涌上心头。看着孩子渴望的眼神，老秦的心在流泪。他的嘴角在抽动，老秦抹了一把嘴角，用力地一甩手，走进了水果店。
老秦怯怯地进了店里，一边讪笑着，一边笨拙地说明来意。好话说了一箩筐，就一个意思，就是想买一根香蕉给儿子尝尝。店老板不停面带笑意地看着老秦说话，还不时地审察站在外面的“葫芦娃”。店老板挑了两根皮已发黑的香蕉，白送给了老秦，老秦如获珍宝，连连致谢。但老秦总以为过意不去，就自动把店里清扫了一番，才以为安心。“葫芦娃”吃到了梦寐以求的香蕉，嘴里浓香弥散，回味好久好久。
“葫芦娃”十五岁升了高中，他已是个结实俊美的少年了。“葫芦娃”的外号也逐步隐去，取而代之是他的大名——学仕。他依然不是很用功，但结果不停不错。县城里的生存让他大开眼界，统统都是那么奇怪，他以致跑到火车站专门看了几次火车。这是个爱做梦的年纪，学仕想象着将来某一天，他乘火车到繁华大都会去上大学，感受外面天下的精彩；也幻想过爱情，和一位漂亮温柔的姑娘花前月下，那姑娘最好就像《新白娘子传奇》中的白素贞。他渐渐学会了大手大脚的费钱，吸烟、喝酒、玩游戏、打台球、看录像，样样俱全。盛夏的薄暮，街上隔三岔五地摆放着电视、VCD、音响，搭起一个浅易K歌场所，供纳凉的人们过一把“歌手”瘾，唱一首一元钱。他经常吼几首诸如“流离歌”、“迟来的爱”等歌曲，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斑斓梦幻里。
老秦的负担更重了。每学期的学杂书费、生存费，至少需要两千元，老秦还计划给儿子攒些上大学的钱。每天起早贪黑，除了田地的农活，老秦无师自通学会了钉鞋。一有时间就到镇上去摆摊，一分一厘地挣钱。极度的劳累，不良的饮食，使老秦脊背更弯曲了，腿脚更倒霉索了。他脸色黑黄，眼睛污浊，胡子拉碴，门牙也掉了几颗，看上去比同龄人老了十来岁。老秦有很强的烟瘾，经常抽地是卷烟，五块钱一斤烟叶，充足他抽一个月。多少个孤寂的夜里，老秦梦中醒来，梦里傻婆娘憨憨的笑脸，在老秦睁眼一瞬间就消失了。屋子里静地非常，老秦融在浓稠的玄色里，他能听到时间汩汩地流淌。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披衣下地，卷一支旱烟，猛猛地吸几口，烟头一红一暗，映出老秦苍老的脸庞。紧接着，就是一阵阵剧烈地咳嗽，让老秦换不外气来。身体越来越差，老秦突然想到了死，禁不住满身一个冷战，重新到脚的鸡皮疙瘩。人都会死的，老秦并不怕死，只是他现在不能死。
九八年元旦前夕，举国上下沉醉在高兴中。香港已经回归，澳门也即将回归，近二十年的改革已经结出硕果，人民基本安居乐业，虽然，贫穷、失业、腐败等标题仍然困扰着中国。老秦破天荒地买了白酒、咸菜、花生米，老秦独自喝了一晚。自斟自饮中，酒香飘起老秦的向往，酒碗盛满老秦的希望，老秦感觉到幸福已经不再迢遥。新年钟声敲响，日历翻开了九八年的第一页。老秦谨慎其事地拿出一副扑克，他要打上一卦，看看今年流年运程。结果，诸事大吉，老秦喜出望外，又恭敬地烧了三炷香。所做的这统统，只由于儿子今年要高考。
十八号这天，是腊月二十，过几天就是大年了。学仕今天要放假回家，老秦大早就包了饺子，等儿子回来一起吃。中中午分，学仕的邻村高中同砚闯了进来，发急遽活地说：“大叔，你家学仕失事了，快到学校吧。”老秦脑壳“嗡”了一下，赶忙问：“到底咋了？”“跟人打架了，不外学仕人没事，可能是把人家打碎了。”老秦稍稍放了心，怀里揣了贰佰块钱，就去村口搭车了。老秦去了学校后，学仕的班主任杨老师和老秦谈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其他班的一个小流氓，外号“三公鸡”， 仗着父亲是某局的领导，不务学业，整天打架滋事。昨天午饭后，学仕打水时，洒了他身上几滴水，他就放肆地发作起来，动手打了学仕。学仕也还了手，没打几下，就被人拉开了。学仕为人豪迈，也没放心上，以为这场风波过去了。晚自习后，学仕疲惫得要命，回到宿舍，三下两下就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只听“嗷”的一声，学仕光着身子就蹦下床来，原来被窝湿透了。这隆冬气候，满被窝湿漉漉的都是水，让学仕怎样睡觉呀！学仕火冒三丈，一探询果不其然，是“三公鸡”干的功德。学仕找了根棍子，找到“三公鸡”，二话没说，棍子就开端盖脸地落下来……等同砚们将学仕拉开后，“三公鸡”早已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头上突起了几个大包，嘴角也淌出了血。再厥后，“三公鸡”被送去了医院，秦学仕也被关了校保卫科。
“三公鸡”经过全面检查，没什么大碍，只受了皮外伤。“三公鸡”的爸爸发兵动众地带了一帮人，先骂了校长，后骂了班主任，不依不饶；不但要学仕出一万元的医药费，更要把学仕扭送派出所。人们都清楚，一旦将学仕送进派出所，势必会影响这孩子的学业前途。老秦打娘胎里出来，就没和人争过强斗过狠，如今听说儿子竟然打了当官家的孩子，这还了得！眼看学仕即将面对高考，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将会抱恨终身的。老秦心田只一个主意，那就是坚决不能让儿子进派出所。老秦总以为，人一旦进了派出所，那就成了罪犯，永世就打上了坏人的烙印。 双方的家长见了面，对方看到老秦是个残疾人，不可一世的气魄收敛了很多；当得知相依为命的父子光景过得相称昏暗，心头的火气就彻底地消失了，对方父母只要求老秦付了住院费，其他就不再追究了。老秦到医院一看，住院费竟然两千多。老秦又回家取了一趟钱，把压在柜底的血汗钱拿了出来。只要儿子没事，老秦也就临时忘记心疼钱了。
老秦把儿子接回家已是夜晚时分了，父子俩个一前一后迈进了家门，父子俩个都不停保持着沉默。学仕饿得厉害，找出剩冷馒头，大嚼大咽起来。老秦看儿子竟然若无其事，毫无悔悟之意，顿时怒不可遏，冲过去狠狠抽了儿子一巴掌。“嘭！”这一声又重又闷，学仕的脸颊立刻红肿起。老秦恨儿子不争气，这多年辛酸苦痛一时间涌上心头，嘴里充满苦涩，老泪刷刷往下流。父子俩沉默好一阵子，老秦突破了沉默，说道：“孩儿啊，你大了，也懂道理了，废话我也不多讲。”老秦顿了顿又说：“我这辈子活得憋屈、窝囊、没前程，让你跟爹受苦了。可我在世就为了你能有前程，不再像爹一样，你要是能好了，要爹这会儿闭眼也行。”老秦继续说道：“冬夏无常，你爹闲暇就给人钉鞋，为了多攒些钱以备你上大学用，你看看你爹这手。”说着把手掌伸到儿子眼前，这双手简直惨不忍睹，右手指关节特殊粗大，手指严重变形；左手的食指、中指各有几个锥子洞穿的疤痕，两只手皲裂交织，显得格外粗糙。学仕轻轻地捧起父亲的手，不停地摩挲着，泪水一点一点滴在父亲的手掌里。
从此，学仕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停埋头苦学。老秦气色越发差了，脸色蜡黄，双颊深陷，身体也越发不济，走平路都要走走歇歇，经常以为肚胀得厉害，有时还一阵阵隐隐地疼。老秦干活效率显着低了，有时呆呆地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继续繁忙手里的活计。
七月流火，炙烤大地。对于学仕来说，玄色七月却不黑。高考结束后，学仕就摒挡了行李，匆匆赶了回家。他有很多话要对父亲说，说说自己考前的奋笔疾书、挥汗如雨，讲讲考场上的紧张活泼、高兴高兴。以致另有些许遗憾，人生难免都有遗憾，有了今天遗憾，才有来日诰日进取的动力，才会让人生充满挑衅和乐成。从这种意义上说，人生有了遗憾，才会更加完美。
学仕推开了破旧而熟悉的大门，院子里静悄悄，家门外锁，显然，父亲不在家。学仕火急地想见到父亲，把自己的高兴分享给他，这些年，父亲尝了太多苦痛辛酸，如今也该一扫昔日阴霾，笑看光明远景了吧。
二婶子的到来，突破了院子的宁静。二婶子模样形状不对，欲言又止，学仕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是父亲失事啦？学仕火急地问道：“二婶子，我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抱病住院了？要没关系？”二婶子眼圈发红，咬着嘴唇，缓慢地说：“你爹去世啦！”这句话无异于晴天轰隆，学仕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满身的血直往头上涌，眼睛发黑，耳朵轰鸣，呼吸越来越仓促，不能把持自我，一下子晕倒在地。
学仕悠悠转醒时，恍惚地感觉自己躺在温暖的大炕上，午后的清风吹拂阵阵清凉，斑驳的树荫透过窗户散落在炕上，一种详宁、空灵的氛围弥散开来。迷糊间，学仕闻到了饭菜的清香，听到屋里繁忙走动的声音。呵！是父亲，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熟悉的味道。父亲没有脱离，永世也不会脱离。父亲离世，那不是实际，只不外是一个噩梦罢了。
二婶子看到学仕苏醒过来，赶紧端了热腾腾的稀饭过来，轻轻地说：“学仕，孩子，喝口稀饭吧，千万别坏了身体。”学仕痴痴地想，为什么端饭的不是父亲呢？难道还是在做梦呀，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脸颊火辣辣地疼。二婶子惊叫道：“孩子，你这是何苦来！”接着又说：“人死不能复生，你不保重自己，要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爹走的能安心吗？”学仕终于明白，这统统都不是梦，而是残酷的实际。学仕闭上眼睛，任眼泪横流，落在耳朵上，又打湿了枕头。
二婶子和学仕细致地讲述了老秦的去世经过。五月份的一天，老秦突然晕倒在田地里。村民发现后，协力将老秦送进了县医院。经检查，老秦患得是肝硬化腹水，已经到了晚期。老秦醒过后，越日就对峙出了院。他不想为自己多费钱，既然已经是不治之症，多花也无益，倒不如留给儿子读书用。随后的日子里，老秦不但没有多苏息，反而更拼命地干活。为了不影响孩子学习，老秦不停保守着这个秘密。六月底，老秦病情加重，身体每况愈下，彻底卧床不起。老秦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他没什么亲人，趁着神智还算明白，就把后事托付了邻人二婶子等人。老秦把多年积攒的一万元钱，托二婶子保管，以供学仕上大学之需。又托人花了千数元买了个薄板棺材，交代自己死后，只需和傻妻子合葬即可，发送仪式一概不搞，省得浪费财物。末了，他嘱咐千万不能在儿子高考结束前，透露了他病重的消息，哪怕是自己死去，所有统统的统统，等儿子高考后再说。
七月六日晚，老秦突然感觉自己精神了很多，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先简朴梳洗了一下，然后，虔诚地上了三炷香。来日诰日就是高考了，老秦祈祷儿子能考出好结果来。一年一度的高考，曾是农村人改变运气的门槛，寄托了多少人的空想和希望。老秦脸色庄重肃穆，心情那么紧张而激动，此时，学仕在酣然的梦中。做完了这统统，老秦和衣躺下，他完全虚脱了，以致感觉满身发冷，都没有力气去拉一拉被角。已是深夜，月朗星稀，夜那么宁静，那么祥和。恍惚中，老秦记起儿子出生，也就是这么漂亮的夜晚，月色也是这么的迷人；似乎仿佛自己是刚落地婴儿，呱呱坠地，开始自己新的一生。就在那晚，老秦永世制止了呼吸。
学仕听二婶子讲完后，突然起身说：“二婶子，我要给我爹补办葬礼，风风光光地发送他老人家。” 随后，和二婶子取了那一万元钱，就大张旗鼓地张罗开了。葬礼定在三天后，当日，学仕披麻戴孝，在父亲灵堂前长跪不起，伤心欲绝。三里五村的人都来观看，伴着鼓吹班奏出哀乐，相互评论老秦父子的遭遇，那情景让人唏嘘感叹，无不动容。人们感叹老秦可怜薄命的同时，都羡慕老秦有个懂事的好儿子。
发送了老秦不久后，学仕的录取通知书也下来了，他被一所地市级师范院校录取。虽然与预想有差距，但他已很满足。学仕来到父母的坟前，跪了好久好久。
越日朝晨，学仕简朴地摒挡了行囊，踏上了打工之路，他想趁着没开学报到，挣几个学费。他迎着向阳，大踏步的前行，前路虽然艰苦，但究竟充满阳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