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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师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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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勾爸Lv.6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23-5-30 04:12:41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大哥师进城


(一)


这几天年家村出了一条大新闻,大哥师要进城了。


年家村是一个只有四百来口人的小山村。说是四百来口人,而如今真正住在家里的也就尚有百十口人,年轻人都进城了,家里只剩下了一些走不了的老人。天暖和了人们便去山坡上种点瓜菜粮食,鸟兽吃了剩下的收入一点,到了冬天便一伙一伙这墙根倒了那墙根的晒太阳。再就是那些半老子,到远近不一的工地上和工厂里边打工挣点钱,这部分人在村里算是有钱人了。

在这些晒太阳的人群中,大哥师应该算是最有文化的人和最有钱的人了。有文化的人知道的事多天然心眼就多,他早年就干民办西席,厥后由于学生越来越少,上边便对民办西席举行了大面积的裁减,大哥师偷偷的给公社的教诲组长和大队书记每人送了一条小鱼烟,于是被留下来继承干。固然留了下来,但自己到底能吃几碗干饭自己的肚子最有数。这期间他卧薪尝胆,夜以继日,干最多的活,领最少的钱,以与公办西席相比十分之一乃至更少的薪水死撑。
年终发福利,人家公办西席每人一支五块钱的钢笔,而他得到的是一支五分钱的铅笔,他还要装作很高兴的样子给向导唱赞歌,感谢他没有忘记自己,极尽媚颜卑躬屈膝之态。不绝熬到六十周岁的退休年龄,历经了多次转正考试就是不外关,末了上边在他退休的时间开了大恩给他转为公办退休,反正以后不讲授了也不会再致于误人子弟。但是这一旦转为公办退休,票子便也随着哗的一下涨了上去了。大哥师这个高兴啊,这但是从他往前几辈子做梦也没有梦到过的好事啊,他觉得祖坟的坟头上何止是冒青烟简直是着火了,他一点也不输范进中举时的魔症,只管他没有疯了去,可人们说他不绝哭了三天三夜。


(二)


然而,就是如许一个既有文化又有心迹又能坚持的人,和村里的那些老人却总是说不到一块去,他们一语言就会抬死杠,总是尿不到一个壶里。是不是人们常说的人有了钱就会变坏的缘故,还是他们不一个阶级了,他开始看不起这些窝囊埋汰而又刁钻古怪的老头老太太了,乃至忘记了自己就是生于斯长于斯,说他们这些人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他总是觉得在他们中央是鹤立鸡群,是羊群里跑出驴来,总是在他们眼前显摆自己一个月开多少钱,总是说城里边怎样怎样好,这穷山村怎样怎样孬。
老头老太太们听了不顺耳不高兴了,就开始怼答他:俺觉着咱这小山村还不孬来!城里好咋了?城里人大多还不是从农村去的?城里好你去城里呀,待这干啥?于是他更不平,再和他们犟:“农村人就是落后,屈曲!在恁农村人用石头蛋擦腚的时间,人家城里人早就用纸擦了,当恁农村人也开始学着用纸擦腚的时间,人家城里人又用纸擦嘴了,跟得上吗?”于是各人提了交错(马扎)纷纷散了去,不再搭理他。只剩他自己了,便又觉的败兴:“说不外了就走啊!”
茅房





细细的想来,这大哥师的观点并没有什么大错之处,都会先进于农村,文明于农村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而大哥师的退休金固然在西席这个行业中算是低收入人群,但这每月三四千块钱和那些个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每月一百多块钱的养老金来说确实是有天渊之别,一个人就顶他们几十个,一大片!怪不得他语言总是那么硬气有底气。可你再有底气也不行,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守着矬人不能说矮话”。你有钱你花,在他们这些如今的老头当年一点也不输你的壮劳力眼前显摆,不犯众怒才怪。从小一起光着腚长大的,谁知不道谁呀,你屎壳郎钻到那花生皮里,装什么外国人(歪果仁)。

有一次邻家张嫂去城里带孙子,因婆媳不和干仗了,被儿媳妇开了返来,张嫂心里很难熬,入了心骨,象祥林嫂丢了阿毛一样见谁和谁说,各人都很同情她,同情她的难处和不易。厥后这件事被大哥师知道了,大发感慨,说如今你去城里带孙子是要带钱去的,孙子是让你白带的吗?没有钱你去看孙子那不是找恼吗?
说的张嫂哭了好几天,张嫂的丈夫张哥有病卧床,她从那里去带钱看孙子啊!大哥师这一出似乎搞的更糟了,于是各人更不待见他,更不搭理他,骂他是个“鳖造子”。他真的感觉成了孤家寡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弔了,偶然气得回家吃不下饭,他很苦闷,整夜的失眠睡不着觉,他感觉他说的都是对的,他不知道人们为什么不明白他,他乃至感觉到是他们的“仇富生理”在作怪。他觉得这里越来越不像他的故乡了,而且一点也不值得留恋越来越待不下去了,他乃至渴望早日离开这个鬼地方,他想进城去了。


(三)


其实,大哥师从前不是如许子的一个人,他是很谦虚的,对人很有礼貌,语言从不高声。他走路的样子很特别:佝偻着腰,抽抽着膀子,一前失一前失头就像要攮到地里去,见了人眼睛首先咪成了一条线的同时便张嘴笑,然后才细生细气的开始讲话,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尤其是退休从前的几十年中,他认真讲授,客气做人,他知道自己的职位,知道自己文化水平低,顺应现代化讲授吃力得很,工作中更象三孙子一样的去积极,既使如许也会时常的遭向导的喝斥以及同事和社会上一些爱管闲事的人的白眼。
但他相信坚持就是胜利,他咬着牙坚持学习,补脑充电,像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可每一次转正的机会都让自己给考砸了,他恨自己不争气,他害怕自己有朝一日给弄下来。这期间到底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到厥后乃至连他自己也不记清楚了。终于,老天有眼,他坚持到了末了,坚持到了退休还转了正,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就象一名马拉松运动员在末了一步迈过了尽头还没倒下一样,名次不紧张,紧张的是跑下了全程而且是功成名就了。

厥后大哥师退休了,不用上班了,光在家里玩还挣那么多的钱,钱真是好东西,开始让他沾沾自喜不能把控了。他的腰身舒展开了,脸上也开始放异彩了,走起路来腰板挺得笔直,胸膛也挺得老高,头也不攮孙了,人们跟他语言时需要仰视了。偶然面临人们羨慕的眼光也只是胜利的点颔首,就是当年在学校内里临他的学生们他也没有如许的骄傲过、自大过和风光过。也不知是花眼还是近视,当了几十大哥师也没戴得上眼镜的他居然在退休后配了一副黑框的宽边眼镜,不时地用手往上推一推,更有了几分大知识分子的容貌,局面上对不认识的人作自我先容总是如许的:我是大哥师!经年累月,日积月累,和乡亲们便处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四)


大哥师有个儿子叫年高,高中毕业后到场了频频高考没中,末了读了个中专在城里找个工作安了家。固然和人家那些学士硕士博士们不能比光辉,但总算还是继承了大哥师的优良基因虎父生虎子逃离了农村。


其实,从农村进化到城里来的人不完全都是那么好混的,都会里林子更大鸟更多什么样的鸟都有,到处都是想把你口袋里的钱拿过来装进他口袋里的主,当你瞥见眼前一个大大的馅饼从天上掉下来满怀喜悦张口去接的时间,说不定脚下会有一个陷阱正在等着你让你一脚踏上坠入万刼不复。年高来到城里也想做一番大事业的,可接连的摔了几个小跟头把他给摔醒了,那时间大哥师还没退休,家景也着实的不富裕,没有多少钱让他去折腾,于是这孩子也就死下心来老老实着实工厂做工。
到厥后找了个对象要完婚生子了,才东拼西凑加贷款买了套两居室的二手房勉强住了进去。于是小两口便拼了命的干活攒钱,勤俭度日,总算把贷款还完而且已经有了一点小小的存款。又过了几年,孩子上学了,而这时大哥师也退休了,开始有点钱贴补他们,加上小两口勤快,就知道抓钱,小日子变的红火了起来。

人总是向上的,无论是生在那里长在那里,首先要办理的就是温饱问题,当温饱办理了,便想着要过上更加精美的生活。年高当然也如此,这几年他和媳妇开了个小店,还买了辆二手车,生意好得很,收入渐增,于是他们便想买一套更好的房子来住,可这几年房价蹭蹭蹭的上去了,他们攒的那点钱连首付都不够,于是惦记起了大哥师的那点退休金。
大哥师是个老狐狸,受了大半辈子穷,好不容易能得到这点退休金,他是一个子儿也不舍的乱花,除了最初在儿子困难时期给予了少量的援助外,其余全都攒起来存进了银行。平日里的生活不绝保持着勤俭的本色,就连吃个鸡蛋也要将老伴养的山鸡蛋以十块钱一斤卖掉后再去买那五块钱一斤的大棚鸡蛋。你想,他的钱是那么容易被抠走的吗?可强中自有强中手,末了他还是把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全部连本带利的乖乖的被那小子掳了去。当然,年高也承诺了他:等大房子下来后让他们一起搬进去住。这对于大哥师来说应该是件一等一的好事情,和天上掉馅饼没什么两样,由于他早就想进到城里边来住了,他也想追求更加精美的生活。


(五)


终于,大哥师在那些风蚀残年的老头老太太们的倾慕和不屑的眼光下风风光光的进城了。临行前他对各人说:“等到五黄六月大热了,我会返来歇凉的!”有些人出于礼貌的点颔首或摆摆手,也有的在背后嘟囔道:“你最好别再返来”。

搬进新楼,大哥师高兴啊,他在房间里的木地板上来回度着步,看看那阔气的真皮沙发,宽大的阳台,干净的不敢动的洗手间和漂亮的灯饰,尚有温馨的卧室和阳台上落地玻璃窗外边那林立的高楼大厦……这简直就是住到了天上啊!可不就是在天上,他们家住的十六楼,离地面那么高,不是在天上怎的?他又在心里记恨起老家里的那些老头老太太们对他的怼答,觉得他们很可恶,又好可怜。那一天,由于觉得好玩,光电梯他就上来下去的足有十频频之多,并在心里想着:他们(那些老头老太太)是捞不着享受的!


可能由于几十年坐木头做的办公椅子着凉还是咋的,大哥师落下了一个结肠炎病,肚子不好,天天清早定时五点半就要去蹲厕所。蹲完后他就喊起老伴,象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蹑手蹑脚地轻轻地走出房门到外边去晨走,由于这时间儿子他们一家人大概还在熟睡中,怕是惊醒了他们。可这统统全都被儿媳妇听得清清楚楚,一连三天皆如此。


到了第四天清早,大哥师定时醒过来,刚要活动活动关节准备起床,忽然闻声大厅里儿媳妇“嗯嗯”几声羊唉嗽,随后听到厕所门开关和上锁的声音。大哥师不能出去了,等着吧,于是大哥师穿好衣服时间准备往外冲。等了五分钟,没有动静,大哥师急的开始在屋里打转转。
又过了五分钟,还没有动静,大哥师已经佝呙着腰坐在床沿上了。老太太看不下去了,就问他:“外边没有茅房吗”?这一提示让大哥师想起了在这小区外边的路旁是有一座公厕的,于是他立马冲出门去,下来电梯一起的小跑,他感觉到这段路本日变的特别的长,而且越是急眼越是跑不动,他恨自己不能再生出两条腿来,四条腿岂不跑的更快吗!幸亏清早这个时间外边还没有人,否则的话岂不狼狈死了!接近厕所了,他便开始一边跑着一边解腰带。终于,他“嗵”的一声撞开了公厕的门一步跨进去,朝最近的一个蹲位窜上去,可他还是晚了一步,裤子还没有脱下来,一股粘稠的液体就已经喷薄而出,他拉到裤子内里去了。

以后的天天清早,儿媳照例是早他那么几分钟钻进厕所不出来。好歹有了上次的教训,大哥师总是下楼去不再等,也没再拉裤子。一连三天,大哥师好象悟出来了点什么。大哥师明智的很,凭他的直觉他意识到这儿不能再待了,应该和老伴回撤了。于是在吃晚饭的时间向儿子提出要回老家住,儿媳妇故作惊奇的说:“咋刚来这几天你们怎么又要回家了,是住不惯吗?”“啊,是如许,这楼上这么高,不接地气,你娘夜里睡不着觉。”大哥师答到。儿媳妇接着说:“那就如许吧,你们那间房给留着,你们想啥时来就啥时来住。可那每月的房贷你们还得出,究竟这房子是为了你们才买的。”大哥师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而他那宝贝儿子年高,只是拿眼偷偷地觑了媳妇一眼,连头也没敢抬。


儿媳妇心里在笑,大哥师心里在哭,他的心里在流血。


(六)


晚上,老两口在被窝里合计着明天回家的事,老伴感觉很丧气:“你那点钱你都允许给他们了,我们回去以后可怎么过?”大哥师还是很乐观的:“没事,国家每年都会给我们长,那是长流水不断线,剩下一点点就够我们用的,再怎么说也比那些老头老太太们要强的多,我们还会东山再起的……”他还不平。“还东山再起,我看这回你是床底下放风筝,起不大来了呢。”老伴末了说。
作者:王建峰
【本文选自美食博山 特此感谢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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